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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達折多到打箭爐

甘孜日報    2016年10月17日

    ■賀先棗
    康定城“三山夾峙,二水分流”,還有個的說法是“三山環(huán)抱,二水中流”。三山是跑馬山、郭達山、子耳坡,二水是雅拉河、折多河??刀ǔ沁@地方最先的地名叫做“達折多”,其實,這里的“多”的音譯似乎譯為“奪”的發(fā)音更為接近藏語發(fā)音。地名叫做“達折奪”,其本來的含義是“兩水交匯之地”。
    在郭達山腳下,雅拉河、折多河合二為一,順山谷奔涌而下,去了大渡河。兩條河流相逢的山溝里沒有寬敞平坦的地方,在這樣的地方建造城池似乎不合常理。但仔細想想,卻也不無道理??挡馗咴仙礁邖{深,行路困難。沿著水流的方向找到通向外界的道路自然在情理之中。
    有一些人們漸已忘記的說法或?qū)Φ胤健⑹挛锏姆Q謂,也可以看出這個推論有依據(jù)。例如“雅拉河”,曾經(jīng)人們對這河流的稱呼是“雅拉登各”,譯成漢話大約意為“通向雅拉的門”,這條河從北面雅拉神山、大炮山流出,沿水流逆行,北去可以通往現(xiàn)在人們所熟知的“康北”一帶及丹巴、大小金川一帶地方。
    再如“折多河”曾經(jīng)也有“木雅登各”的稱謂,意為“通往木雅的門”,這條河從南面而來,沿山谷沖出,抵達康定。逆水流上行,最先可以到達的地方就是歷史上“木雅”主要的區(qū)域,也是去康定人們所說的“關(guān)外”康南、康北及九龍一帶的必經(jīng)之地。
    而當兩條河的康定郭達山下匯合后,這河流便被稱為“甲域登各”,意為“通向漢地之門”。事實也是如此,順這條河流走向,便是去了漢族地區(qū)。
    無論是“雅拉登各”、“木雅登各”,還是“甲域登各”,這些沿河的地方,都成為了現(xiàn)代人修公路的首選地。沿河的道路,從古至今都是人們來來往往的通道。順著水流,從“大炮山”、“折多山”、“雅家埂”和瓦斯溝幾個方向來,康定城所在的這條山谷恰好處于一個中心點,成為了人流、貨物的中轉(zhuǎn)地。
    于是,因為交通、交往,在這兩條水流相逢的地方就具備了成為一個人們集聚地的重要因素。據(jù)一批對康定歷史有研究的專家說,在明代,沿雅拉河、折多河沿岸,有牧人放牧牛羊,同時也種植一些耐寒的蔬菜。過路的客商便在這些牧人居住的地方“打尖”。張央先生認為,史書上有時寫成“打煎爐”,有時又寫成“打箭爐”可能是從“打尖路”的叫喊聲轉(zhuǎn)化而來的,他認為“打尖路”就是路邊喝茶、休息片刻的地方。所謂“打尖”,就是休息一下,吃點東西。久而久之,來往旅人商販一到此地,就情不自禁相互招呼:“打尖羅”!因此,張央先生懷疑后來的“打煎爐”、“打箭爐”的稱謂其實也是“打尖羅”的諧音。
    但,這種說法并不能讓所有人都信服?,F(xiàn)在一般的人都相信,所謂的“打箭爐”不過是藏語“達折多”的諧音,卻又因為藏語譯為漢話后的發(fā)音問題,才把“達折多”喊成了“打煎爐”、“打箭爐”。
    其實,“打煎爐”、“打箭爐”這樣的稱謂也有先后的區(qū)分。在明代,《太祖實錄》及《明史》上記錄的都是“打煎爐”。而把“打煎爐”改稱“打箭爐”,是在清朝康熙19年(公元1680年),刑部的奏疏中才有了“打箭爐地方”的記載,此時才把“打煎爐”改為了“打箭爐”,至此,才把“打箭爐”的稱謂固定了下來。
    從最先把這個地方叫做“達折多”,在文字上以“打煎爐”來表達,再到把這個地方又稱之為“打箭爐”,其間經(jīng)過了一個漫長的歷史時期。“達折多”這個稱謂出現(xiàn)的時期已不可考,“打煎爐”、“打箭爐”這個地名見諸文字,出現(xiàn)在史書上的時間在明朝永樂五年(公元1407年),龔伯勛先生等多位學者專家認為,從那時起,明正土司“領(lǐng)受長河西魚通寧遠軍民宣慰使司”后,康定成為了明正土司駐牧之地,其時,康定之名始稱“打箭爐”。
    最先的說法“達折多”,指的是康定城所在地的地形地貌,是對自然環(huán)境的直接表達。到了說成是“打尖路”,就明顯有了人類活動的痕印,而到了說成是“打箭爐”,人文的因素明顯大為增加,以至于忘記了“打箭爐”本是“達折多”之音轉(zhuǎn)化。乃至于望文生義,就又與另一個牽強附會的傳說有些關(guān)聯(lián)。
    傳說,三國時期,諸葛亮南征,多次生擒孟獲,于是有了“七擒七縱”的故事,最后一次釋放孟獲時,雙方議定,獲釋后的孟獲應退“一箭之地”,并且永不再犯蜀國邊境。諸葛亮事先派遣一名叫做郭達的將軍,到“達折多”地方安爐造箭,并將一支巨箭安置于一處高山頂上。釋放孟獲時,諸葛亮當眾朝南射出一箭,然后尋找這支箭落在何處,以箭落之處劃界,沒想到這一箭射了那么遠,孟獲只好退到了遠離蜀國地界以西很遠的地方。
    以歷史小說《三國演義》來看,“七擒孟獲”之地并不是康定這一帶,如果說真發(fā)生過“七擒七縱”的故事,也是在氣候比較熱的地方,要說是云南或者說四川西昌一帶還有點相類,康定的氣候不熱,與《三國演義》中描寫的發(fā)生戰(zhàn)爭的環(huán)境也無相似的地方。但傳說就是這樣的,并且還有人津津樂道。作為歷史這并不真實,作為傳說卻極富戲劇性。不過,這個傳說卻告訴人們,漢族人的文化在這個地方傳播也有些年頭了。
    康定城中原有一座“郭達將軍廟”,據(jù)說就是紀念郭達將軍而修建的。根據(jù)清朝乾隆時期,曾經(jīng)是四川總督的孫士毅寫的《郭達將軍廟》詩來判斷,這座廟起碼在乾隆時期就已經(jīng)存在。傳說,郭達將軍為了把巨箭背上山頂插好,累得口吐鮮血,死后人們修廟紀念他,是念他忠勇。
    就這樣,人們把一個傳說里的情節(jié):郭達在此地安爐造箭作為一個地名的解釋固定下來,說,這就是“打箭爐”的來歷。并由此再派生,把“打箭爐”簡稱為“爐城”,總之是與火爐有關(guān)了。
    卻又有了另外一種說法。說,康定這個地方,地形有些獨特。折多河如一撇,雅拉河如一捺,一邊跑馬山是一點,另一邊郭達山是一點,幾個筆劃寫下來就是一個“火”字,所以舊時康定火災多發(fā),因此,才有了“爐城”一說。為了破解,遠在清朝時代,根據(jù)高人指點,民眾出錢出力,在郭達山腳修建了一座“魁星樓”,在這一捺的一點旁再加上一點,“火”字就不再是“火”字了,希望以此免除了康定頻發(fā)的火災。
    談及康定地形,格桑曲批先生卻說:康定的跑馬山、郭達山、阿里布果山其實原先是安放在“地獄里的三個灶石”,康定冷,與這個原故有關(guān),無論是什么人只要在康定居住三年后,即使到了地獄也不再受寒獄之罪了。
    但是,對康定原來的稱呼“達折多”也好、“打箭爐”也罷,還有別的一些說法或者說解釋。
    楊嘉銘先生認為:“達折多”其實還含有“好絲綢”之意,在這個地方除了茶馬互市,還是能做買賣綢緞的地方。騫仲康先生則認為:“達折多”除了含有“比試射箭之地”的意思外,還有“樹有經(jīng)幡的谷地”這樣的含義。近些年來隨著對格薩爾文化現(xiàn)象的重視,出現(xiàn)了一種較新的說法認為,這種說法認為“達折多”之含義是,格薩爾王安放了“三個石頭燒茶的地方”之意,跑馬山、郭達山,子耳坡這三座山就是那三個石頭。
    而在藏傳佛教信仰者中間,好多人都認為“達折多”就是“二水交匯的寶貝地”,因為,環(huán)峙康定周邊的三座山,其實是藏傳佛教“密宗事部三怙主”,即,西面的子耳坡是“文殊菩薩”(降米揚)道場;東南面的跑馬山是“觀音菩薩”(薩內(nèi)惹)道場;東北邊的郭達山是“夏諾多吉”(護法金剛菩薩)道場??刀ㄊ怯蟹鸷推兴_庇護之地,自然就是福地。
    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是,如康定這樣,對本為同一個地方卻有多種說法或解釋的城鎮(zhèn)可能不多,而且這些說法和解釋還各自有自己的理由。在事實上,并沒有出現(xiàn)過一種說法或者解釋一定要別的說法和解釋服從自己的現(xiàn)象。各說各的,各自存在,這就是康定了。費孝通先生在他的《關(guān)于我國民族識別問題》著作中有過這樣一段話:“我們以康定為中心,向東和向南大體上劃出一條走廊,這條走廊中一向存在著語言和歷史上的疑難問題,一旦串聯(lián)起來,有點像下圍棋,一子相聯(lián),全盤皆活。這條走廊正處在彝藏之間,沉積許多還活著的歷史遺留,應當是歷史和語言科學的一個寶貴園地”。
    康定,作為這條民族文化走廊的重要節(jié)點,南來北往的人群,東去西到的文化都會在這個地方相逢,從而形成了康定特有的文化現(xiàn)象。各種文化能夠相互尊重,同在一地而不互相排斥,反倒能在融會貫通后形成一種既有原來文化影響,又有了嶄新面貌的一種屬于康定這個地方的地域文化。從對康定原有地名“達折多”和“打箭爐”不同解讀中,也能體會到這康定地域文化的包容,開放,對這方水土文化所具有的強勁生命也可窺見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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